百王/朝向你的聲音
◎ 百王お題箱:「本篇軸的互相喜歡無自覺百王」
◎ 時間點是第四章百田追著王馬跑出餐廳之後。
◎ 時間點是第四章百田追著王馬跑出餐廳之後。
一流的邪惡需要一流的正義。一流的邪惡頭上絕不會長角,嘴裡也沒有駭人的獠牙,就如同一流的正義是不會穿上超人盔甲的。只有在雙方都以最高超的坦蕩面對彼此的時候,一流的對決才得以成立。為了找出怪盜留下的蛛絲馬跡,需要拿著放大鏡趴在地板上的偵探,而不是無的放矢的警長。
──實在見多了,那種把苦差事全部委任他人,只有說話或動粗特別厲害的人。
王馬小吉兩步併成一步爬上樓梯,在跳上最後一階之前緊急煞車。他聽著腳步聲。在下方由遠而近,噠噠噠噠、噠。那個人還在一樓,因為某些緣故在走廊上佇足了,一動也不動。王馬靠在牆上,重複著拋擲鑰匙卡的動作。他只要往前一步就能從樓梯的間隙往下看見那個人,但他不想這麼做;他不想知道對方為何在追趕他的途中忽然止步,發出劇烈又紊亂的喘息。他只在乎一件事:那個人停了很久,久到他幾乎要打瞌睡了。被這樣的人追趕啊,王馬惘然地想,簡直沒有比這更浪費才能又浪費生命的事情。
接著那人終於動了。一開始似乎相當艱難,但幾步之後又重拾精神。噠噠噠噠噠。那人跑步的聲音像一匹海豹用濕淋淋的尾巴拍擊地面,再怎麼疾速奔走,也沒有千軍萬馬的氣勢。王馬跳上樓梯的最後一階,重新跑了起來。危機感全無。一個人要碼穿鞋,要碼不穿,到底是擁有怎樣的審美觀才能不論走到哪都穿室內拖鞋?穿室內拖鞋的人為什麼不在餐廳裡繼續扮家家酒呢,就非得要追出來。各方面都讓人不愉快。
這個校園需要更多理智的人。動不動把殺人掛在嘴邊的刺客也是,會在一團混亂之中堅定地提出異議的偵探也是,都一樣,需要路標的話抬起頭來,看看那個虛假的穹頂就好;需要信念的話回房間去,與自己進行一場談判就好。如果他們願意,大可以變得更有用與更聰明。但事實是他們不論是看天空,還是說話,都只跟百田解斗在一起。
那個人永遠只會談相信。
──錯不在相信。夜長安琪與真宮寺是清也談相信,但他們活出了這個詞彙該有的樣子。他們相信,而且相許。事情一直都是這樣:想要自成一國,你必須有所建樹,其中最不需要的就是空泛與偽善。這兩個詞倒是都被百田解斗活得很好。
停下腳步,轉過頭。身後是一條空盪的走廊,但王馬知道百田還在。他總是在。上一次有這種感覺是被東條斬美追捕的時候,但這兩者是不同的。王馬吐出一口氣,依循剛才跑過的路線往回走。「百田總是在」指的是他陰魂不散,就算可能追不到,或就算真的追不到,他還是會做出追捕的宣言。就像一隻狗被鍊條限制了活動,卻還衝出庭院不斷吠叫。
往回走了三分之久,才在前方聽見自己的名字。聲音是從女僕的研究教室傳來的。王馬!在一次次的叫喚中,還穿插了些翻箱倒櫃的聲音。王馬走向前,經過研究室的時候刻意放大了腳步聲,一溜煙跑進樓梯對面的其中一間教室,最後,將門重重帶上。
「王馬?」百田理所當然聽見了。
這樣喊別人的名字到底有什麼用呢。難道是期待他在聽見的時候舉手喊「有」嗎?他又不是權太,但百田就是秉持著那簡單的思維,簡單地認為這麼做也許能找到他。把人當笨蛋也該有個限度。「我跟你不一樣……你會怎麼想、怎麼做,我全都一清二楚哦。」細語呢喃的王馬跪在講台下,聽見百田走進教室的那一刻,拉起一抹邪氣的笑容。
小百田的話,一定會先晃晃他那衝天的髮型,環視四周,彷彿自己從沒進過這間教室,然後他會再喊一次「王馬!」,可能外加一句「給我出來!」,因為他打從一開始就無計可施。他一點找人的天賦也沒有。要是再不見人影,他就只能摸摸鼻子,走到前面,或許翻翻置物櫃,或許探頭往講台裡望一望。東張西望會讓他出現許多漏洞。才剛這麼想,他就真的走到前排了。王馬的心中響起愉快的音符,小百田,你啊,唯一的才能果然就是犯蠢。
「呼……」
「哇啊!」
百田失聲大叫,差點撞上置物櫃敞開的門。心臟還沒來得及恢復節拍,有人踢了他狠狠一腳,使他撞在冰冷的鐵壁上。痛楚在腹部與背部蔓延,幸好不是很劇烈。
他知道是誰幹的好事,但身體沒快到足以做出反應,置物櫃的門已經被甩上,隨即是一片昏暗。
「喂!」他往外撞擊,但鐵門無動於衷。
「喲呼,小百田。只不過是耳朵被吹氣就嚇成那樣,果然是個處男呢!」
「你這傢伙……」
百田又撞了一次門,效果不大。昏暗之中,兩道微弱的光線從鐵門的縫隙透進來。百田把眼睛貼在縫隙上,隱約看見坐在桌子上的王馬。不管王馬剛才是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,都不是重點,這個人總有很多小把戲能耍,很多小門路能走,不管從哪裡出現都沒有驚嘆的必要。
「王馬,快點打開。」
「才不要。要怪就怪小百田自己,不追出來不就沒事了嗎?」
「……我不追的話誰要追啊。」
他想再試著撞門,但不適感吃走了他的力氣,此時就算想對王馬怒吼也沒有辦法,在這個決糟的時機與決糟的地點,身體似乎又要開始發冷。
王馬陷入一段沉默,似乎是因為他剛才說的那句話。半晌後,才從桌子上跳下來,慢慢走近置物櫃。
「說得也是。明明追不到還總是第一個衝上來,明明什麼都做不到,卻總是說得比誰都大聲,你就是這樣的人呢。小百田,我就直說了吧,像你這種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謊的人很要不得啊。我雖然是個騙子,但我最討厭別人說謊了。捉迷藏也好,說謊也好,只有三腳貓的程度就不該拿出來丟人現眼嘛。所以,」王馬瞇起弦月一般的眼睛,在鐵櫃的門上敲了幾下,「你就一直待在這裡吧。」
「……」
「怎麼了?為什麼不說話?到剛才為止不是還大言不慚要我開門嗎?」
百田手臂抵在門上,另一隻手摀著嘴,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屏息以待。等痛苦像潮汐一樣湧上,再花上一倍的時間等它消散。他確實聽見王馬說什麼了,也知道自己要回答什麼,但他需要閉嘴。自從那天咳血之後他就極力避免在身體不適的情況下開口,以免鮮血搶在話語之前衝出口。他不讓同學們知道,不讓助手們知道,自然也就不會讓王馬知道,雖然尋根究底,這三者是完全不同的。
要怪就怪自己吧。這倒是真的。
真無聊。恍惚中聽見王馬這麼說了:我跟除了找麻煩之外什麼也不會的小百田不一樣,還要忙著去找鑰匙卡的用途呢。有那麼一瞬間差點笑出來,這個人什麼時候成了離開前會報備去向的乖寶寶了……。百田抽開手臂,側身靠在鐵門上。他聽著腳步聲。噠、噠、噠、噠。就是這樣,王馬小吉走路的聲音平穩但是銳利,無論本人如何鬧事,那些步伐還是像節拍器一樣。
「王馬。」
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開口說話了,就跟稍早回過神來,發現自己已經不顧一切衝出餐廳一樣。聲音如此微弱,他幾乎懷疑是不是只有自己能聽到,但站在兩排桌椅中間的王馬回頭了。從置物櫃的縫隙看出去,那是一張百年如一日的冰冷臉龐。
「我是不會說謊的。」每個字都千辛萬苦。
王馬想怎麼樣就怎麼樣,他大可不聽他說完,或甚至不聽他說。就如同每次在校園裡相遇的時候,扣除十次有八次都以王馬的惡作劇作結,剩餘的兩次,他們要不是都不說話,就是各說各話。在他們之間丟下任何東西,都沒有任何一方會伸手去接;任何話語說出來,最後都是掉在地上。
掉在地上碎掉,感覺它們就是為此而生的。
然而這句話卻沒有掉落。零點五公分的縫隙只能讓一點點光線照進來,卻足以讓他看見王馬的表情。別過頭去之前,那張說過無數次謊話的嘴動了幾下,最後停留在一個平緩的弧度,幾乎是面無表情,但百田瞇起了眼睛,他怎麼看都覺得王馬在笑。
“ 騙子。 ”
宛如節拍器的聲音再度響起,漸行漸遠,離開了教室。胸口的痛苦正在逐漸消逝,昏眩和倦怠也是,感覺像行經了一塊暴風侵襲的混亂區域,現在,他又能慢慢站直。逐漸消亡的病痛之下,有某種感覺浮了上來──是記憶裡的感覺──融合了溫暖與一點點濕氣,在頸部到耳際之間游移,讓人止不住疙瘩。什麼「耳朵被吹氣就嚇成那樣」。百田暗忖道:你根本沒有高到能往我的耳朵吹氣好嗎。不知怎地,這個事實讓他就這麼自豪起來。
以最獵奇的角度來說,他相信王馬。不同於夜長安琪與真宮寺是清的信仰,他的相信毫無根據。一旦失去根據就會崩塌的相信是沒有意義的,他的相信沒有根據,所以絕對。他相信王馬什麼呢?很簡單,什麼也不相信。雖然不甘心,但他的確懶得再追捕那個腳步聲了,不管王馬拿鑰匙卡去做了什麼,都不代表邪惡,只代表某些真相永遠無法大白。而不管他衝出去追趕王馬的理由是什麼,也都不是為了正義,就只是他想而已。
世界上如果只存在真相的路標,就沒有人要走自己的路了。
現在,他只需要力氣,一身足以撞斷那支抵著置物櫃鐵門的掃具的強大力氣,好讓他回到助手們的身邊。
Afterwords.
我特別喜歡第四章日常篇,之前善意謊言那篇也選擇了這個時間,純粹是我的私心而已。(謎之音:但是很重要的私心)我並不在說第四章日常篇的「內容」,而是那個時間點。我喜歡想像百王兩人在這個時間點終於有了情感上的交會,像是第一次對彼此笑,第一次發現對方「原來也有這樣的一面啊」,等等;我也喜歡意識到一旦過了這個時間點,這兩個人就會在搜查與審判徹底分裂。五章很尊,但對我來說四章是最有想像空間的。
但是到頭來,我的互相喜歡無自覺百王根本就是王馬一個勁地不爽百田,而百田繼續他的自我表述啊。這兩個人如果無自覺就完全不會有進展吧,登愣!!!! 到底是他們戀愛廢物還是我戀愛廢物,已經搞不太清楚了。
煦 Elma
我特別喜歡第四章日常篇,之前善意謊言那篇也選擇了這個時間,純粹是我的私心而已。(謎之音:但是很重要的私心)我並不在說第四章日常篇的「內容」,而是那個時間點。我喜歡想像百王兩人在這個時間點終於有了情感上的交會,像是第一次對彼此笑,第一次發現對方「原來也有這樣的一面啊」,等等;我也喜歡意識到一旦過了這個時間點,這兩個人就會在搜查與審判徹底分裂。五章很尊,但對我來說四章是最有想像空間的。
但是到頭來,我的互相喜歡無自覺百王根本就是王馬一個勁地不爽百田,而百田繼續他的自我表述啊。這兩個人如果無自覺就完全不會有進展吧,登愣!!!! 到底是他們戀愛廢物還是我戀愛廢物,已經搞不太清楚了。
煦 Elm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