終站漫遊 Blue Wander - (1)
◎ おそ松さん衍生同人文,微數字松/藍線世界設定/微獵奇/流血與角色死亡場面有。請注意。
◎ 借用了日本繪師でたさん的角色外型,已取得授權 → *
◎ 借用了日本繪師でたさん的角色外型,已取得授權 → *
我以為我只是普通厭世罷了,只是單純容易感到煩躁罷了,在那些事發生之前,我一直是麼認為。不管是經過公園看到推著嬰兒車的夫妻,還是在擁擠的街上被迫走在一對情侶身後的時候,我以為我本就該以嫌惡的眼光看待那些人,就像人們也以相同的眼光看我一樣。
反省、譴責自己等等之類的事,我幾乎沒做過,我也不想去做。直到災難接連發生,整天躲在家裡幻想著逃避現實的我,卻連面對那些跳脫現實的可能性都做不到,只是一貫地、像個孬種一樣逃開了,就是這樣,我連像其他人一樣好好處理生活的能力都沒有。如果我有用一點的話,一切就不會是這樣了。十四松就不會消失了,牠也就不會死了吧。
說到牠,我到現在還是沒有勇氣去後院查看那具屍體,沒有勇氣將牠埋葬。
我真的很沒用。
所以,是時候該做些決定了。我將手伸進口袋,一再確認一早放進去的小紙條還在。那是我昨天熬夜寫好的紙條。
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,我心想。現在,只要像平常一樣,窩在客廳角落度過漫長的白天就好了。
在我的前方,那個電視機下的櫃子後面,塞著被我拆開並壓扁的紙箱,媽媽叮嚀我下次資源回收的時候記得拿去丟掉,我也答應了。紙類回收日是星期天,我就這麼等著。那個紙箱在還沒拆掉之前,是我藏匿『牠』的地方,當時,牠的身體就如同其他剛出生的小貓,只比罐裝可樂大一些些,跳進紙箱時像住進一棟寬敞的房子。牠甚至能在裡頭翻跟斗,左右左右地跳來跳去。
然而牠並不是隻可愛的貓。不知是天生殘缺還是如何,牠的臉上除了一張歪歪斜斜的嘴巴外,什麼都沒有,沒有眼睛,也沒有鼻子。雖說如此,牠總是能十分靈敏地感應到周遭,當我偷偷給牠送上食物,牠總是在我出聲叫牠之前,就「聞」香而來。
一開始,給牠吃的食物不外乎是貓食或外頭隨便撿的垃圾,比較多是後者,因為牠出奇地喜歡垃圾的味道,可能因為牠就是在那樣的垃圾堆裡被生下來的吧。被人類撿回家飼養這種事,肯定也不在牠原本的命運設定當中。說起來,我啊……當時為什麼要撿這種怪異的貓咪回家呢?當初笑著問我這個問題的十四松,似乎心裡已經有答案了,只是想聽我親口說出。他明知道我沒辦法。
除此之外十四松還說,這隻貓酷斃了!一松哥哥,我跟你一起養牠!
那貓咪本該是只有我知道的秘密,明明維持如此就好了,卻只因十四松說「酷斃了」而不是「醜斃了」,就忍不住愉悅起來並答應的我,簡直不可原諒。
偷養貓的事被十四松發現之前,我一直把那傢伙藏在那個破紙箱裡,而紙箱就藏在儲藏室的掃具、成堆待回收的衣服、和其他雜物的最下面。是因為從長相開始就與眾不同嗎,那傢伙連性格也跟一般野貓完全不一樣,就算爸媽和哥哥們進入儲藏室,牠也不會亂叫。牠只在我出現的時候,會發出微弱細緻的叫聲,聽起來近似嗚咽。
跟貓講話對我來說已經不是新鮮事了,但能完全理解我說的話的貓,牠還真是第一隻。只要我要牠安靜,牠就一整天都不會發出任何聲音。
養個貓竟然這樣偷偷摸摸的,現在想起來還真可笑。幾乎不為任何理由,我單純不希望牠被家人發現,不想被問東問西,不想直白地說出「我要養牠」這句話,明明承認了也沒什麼不好,但我就是會感到羞恥。確切來說,跟自己有關的事,我都感到羞恥。
這就是為什麼,當某天我在儲藏室偷偷把牠從紙箱抱出來時被身後的十四松問「一松哥哥──!欸?那是什麼?」的時候,慌得像是第一次偷看色情片被媽媽發現的青少年。十四松說話就像身體內建擴音器一樣,他的聲音能從房子的這頭毫無保留地傳到另一頭,我不相信有人能忽然聽到十四松在背後大叫而不受驚嚇。
被我摀住嘴之後他還不斷扭來扭去,發出含糊不清的音節,直到我一再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意示要他安靜,他才漸漸停止說話。
然後他看到了那傢伙。我的怪貓。
一直叫牠『那傢伙』似乎不太好,實際上十四松替牠取了個名字,叫『阿嘴』。這是個直白到有點白癡的名字,但那怪貓倒是很坦然地接受了,當我在十四松的鼓吹下不情願地試著叫了聲「阿嘴」,牠似乎就認定了這是自己的名字。從此以後,我一定得叫牠阿嘴才行,否則牠不會理我。
十四松出奇認真地幫我保守養貓的秘密,當有人說要去儲藏室找東西的時候,他總是自告奮勇代替對方去找,當我偷偷從外面垃圾堆撿回來的食物被哥哥們發現的時候,他總在一旁慌慌張張,不外乎是笨拙地替我找理由或另尋話題。
嘛,因為哥哥們也不是真的在乎我從外面撿了什麼東西,所以他粗劣的掩護還是有效的。
「一松哥哥為什麼要撿那隻貓回家呢?」
想起來了,十四松這麼問,是在某次一起去堆垃圾的那條小巷子的時候。那條巷子總是很多貓咪聚集。
「……因為牠長得很奇怪,不是嗎。」
「嗯嗯,確實!」
「長得奇怪的傢伙,就算生成貓咪也是會被同伴排擠的。」
「……確實!」
排擠……。這種事絕對不只人類會做,就算是眼前這些可愛的、愛向我撒嬌的、像天使一樣的貓咪,也絕對包容不了臉上只有一張嘴巴的異類,一隻貓如果不長得像貓,就沒辦法做貓了。如同一個人若不披上人類的樣貌,就不是人了,如果不好好完成人類該做的本分,那就連自稱為人的資格都沒有。那樣的人,頂多只是垃圾。
人類的本分是指什麼呢?我從沒搞清楚過。在這個家裡啃老的其他兄弟們是不是也搞不清楚,我不確定。他們不像我這麼沒用,我想他們應該只是不想完成本分而已。
輕松哥哥總是一本正經地催促大家參加就職活動,好像不這麼做的話,就註定失敗一輩子似的──雖然這種事對我來說也沒差。小松哥哥則是每天任性地遊走在正常人與尼特族之間,在維持不想找工作的安定志向的同時,還是好好地跟社會接軌。唐松……就那樣,他已經不能再更糟了所以也無所謂。至於十四松與椴松,他們不完成本分也不會受到任何懲罰,椴松怎麼看,都是能靠撒嬌從爸媽那裡拿到鉅額零用錢的類型,就算不找工作也能靠可愛的屬性活下去的吧。而十四松嘛,他不需要成為一個有用的人因為他是十四松。
因為他是十四松,所以他理所當然不用與一般人相提並論。他也理所當然地、能察覺到其他兄弟沒辦法發現的事,包括我養了這隻貓,包括我對這個城市的厭惡。
小松哥哥和椴松幾乎天天出門,不是遊玩就是鬼混,唐松那傢伙有時會穿得像白癡一樣坐在公園長椅上等女孩子經過,而我永遠沒辦法,永遠無法像他們一樣那麼輕描淡寫地走出家門。我試過學輕松哥哥外出做些正經事,但我所謂的正經事就是看貓,對其他人來說,出門看貓什麼的與鬼混無異。
我討厭出門,因為這個家以外根本沒有我的容身之處,也沒有會接納我的人,比起與那些人事物做無謂的接觸,還不如待在家裡當個徹頭徹尾的廢物。然而十四松,這個麻煩到家的弟弟,卻會整天拿球棒纏著我,要我陪他一起玩接拋球。那種小孩子才會吵著要玩的遊戲,他總是能毫不羞恥地喊一整天。
嘛,跟他一起待在外頭的話,的確一點也不無聊。
他的臉上永遠掛著笑容。無論是多麼可憎的城市與街道,他總是笑著、跳著,愉快地走在我前面一點點的位置。
我們出門的時候總是帶著阿嘴。牠就像一個乖巧的小孩,不是安靜地待在我的懷裡,就是蹲在一旁看我跟十四松玩棒球。那時的阿嘴很明顯比剛出生時大了一圈,像隻正常的貓一樣成長著,除了那張有點大過頭的嘴巴外,牠十足是隻可愛的白貓。
只要是非假日的白天,河堤總是很少人,自然不會有人注意到阿嘴奇異的長相,一般來說是這樣沒錯。不過,凡是總有意外,而意外發生的時候,十之八九是往壞的方向發展。
十四松總是無法好好控制自己的力道,那一次也是,他把球拋太遠了,害我必須跑到河岸附近找,他也一邊揮舞球棒一邊吵吵鬧鬧地跟過來,看似在幫忙找球,其實只是在我身後跑來跑去──你總是要讓他做一些意義不明的事,否則他過剩的體力會無處消耗。結果找了半天,還是沒看到球的蹤影,倒是在十四松亢奮的聲音底下,我聽見有些吵鬧的人聲從河堤傳來。我和十四松同時轉過頭,看見一群身穿制服的中學生聚集在我們原本玩接拋球的地方──阿嘴的位置。
我使盡全力跑上河堤,氣喘吁吁停在那群中學生後面,他們沒有發現我,只是興致高昂地圍著我的貓,我瞇眼一看,看到他們抓著阿嘴的耳朵,把牠提在半空中搖來搖去,並指著那張巨大的嘴訕笑:「這是貓?哈,是怪物吧。」
阿嘴連出聲求救也沒有,只是像布偶一樣任他們擺步。
明明該制止那群中學生的,因為我是主人,自然該擔任拯救牠的角色。但是雙腳卻一動也不動,大腦也無法順利發出指令,我只是站在原地,再度證實了自己只是沒用的膽小鬼。這時,站在我身邊的十四松卻忽然大喊出聲。
「喂─────!」
正常發揮的音量,很順利地吸引了中學生的注意。
「放──開──那──隻──貓──!」
「十……十四松。」我還以為是誰,原來是我自己懦弱到可笑的聲音。
我轉頭看著十四松,他還是一臉笑得像智障,然而在那雙瞪大的眼睛裡,存在逐漸高漲的怒氣。我知道的,他只是很單純地生氣了,他只是很單純地,察覺到我在害怕那些中學生。
但在此同時我更害怕他受傷,害怕那群中學生對他做什麼,如此害怕著,然而我甚至沒有面對打架場面的勇氣。中學生老早把阿嘴放下來了,他們把一個接著一個,把拳頭揮向十四松,數起來有六七個人,臉上全是騰騰殺氣,彷彿他們翹課在外遊蕩,就只為尋找一個能像這樣攻擊的目標。十四松並非不會打架,事實上他光靠蠻力就能硬生生撂倒三個跟他同樣體型的男人,但那次人太多了,真的太多了,我看到其中一個染髮的中學生把雙手合在一塊,由上而下重重捶了十四松的頭,那瞬間我聽到他吃痛的哀號。
我顫抖的雙手緊抱住頭,「殺了他……。」,當下我真的是那麼想的,想把那雙攻擊我弟弟的手折斷,再殺掉他,腦帶塞滿這樣的想法的同時,我就聽到那個染髮中學生的慘叫。
接著所有人都向後退了一步,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景象。
然後傳入我的耳裡的是十四松的聲音:「一……一松哥哥……!」他的眼睛正向下注視著什麼。
我怯懦地走向前,看見阿嘴在人群正中央呈現警戒姿勢,嘴裡發出斷斷續續咕嚕聲,似乎是在示威。不過,讓所有人驚嚇的並非這個景象,而是牠嘴裡緊咬不放的東西。
──無非是一截連同制服一起被咬下來的手臂。
我倒抽一口氣,前一秒還在腦袋裡打轉的殺意全消,就在那一霎那,阿嘴鬆開嘴巴,那段手臂就這麼掉落在地。
那一天,我是在那個染髮中學生的慘叫聲中驚醒的。
我印象深刻,因為夢到自己的怪貓咬下別人的手臂可不是人人都有的經驗,驚醒後過了五分鐘左右,我的身體才漸漸從僵硬中復原,隱約記得輕松哥哥有走進房間催我起床吃早餐,他說大家都在等我。他的聲音讓我冷靜了下來。我想,終於回到令人安心的現實了,沒有打架,沒有被咬斷的手臂。
抱著這樣的想法我走到客廳,小松哥哥一看到我便大聲嚷嚷起來,抱怨我愛賴床什麼的,椴松噗哧一笑,說:「早上起來看到一松哥哥的睡姿,捲在床上像貓一樣呢。」我偷偷鬆了一口氣,正要圍桌坐下,餘光卻看到十四松嘴角的創口貼。
「……。」
我又瞪大眼睛仔細看,掛著笑容的十四松臉上,貼著無數創口貼,還有大大小小暴露在外的瘀青。
「咦……?」
「嗯?怎麼啦,一松。」
「啊、十四松哥哥啊,昨天不曉得惹到了誰……」
沒聽椴松說完,我就逕自衝向儲藏室,小松哥哥和輕松哥哥帶著疑惑的表情站了起來,一瞬間我真怕他們跟上來,還好沒有,因為十四松又開始大喊:「棒球!來打棒球吧──!」成功轉移了大家的注意。想當然爾他是故意的。
驚醒的噩夢不是真的,但噩夢真實存在,那天就是一切的開始。我印象深刻,因為在儲藏室目睹自己的怪貓抱著血淋淋的半條手臂,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這種經驗,可不是人人都有的。
[後記/廢話]預計總共有四個章節。